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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唰!」

 

篝火大熾,羔羊發出一聲悶鳴嚎,因為牠那柔嫩的胸腔,被一刀刺穿。

 

「嗤…。」

 

豔紅的鮮血滴入赤紅的火光,狠狠地炙出了一陣野性的芳香。

 

這殘忍的香氣,硬是勾出了人心中最深沈的獸性。

 

 

火烤全羊,永遠是寒冷的蒼莽草原上,最美味的料理。

 

料理者的手段相當殘忍:

 

負責的韃靼武士先用小刀在羔羊的胸膛上,開出了一個小洞,接著,把一根細長的空心骨頭用力穿進胸中,直接刺入羔羊的肺裡。刺入後,立刻用一個牛羊的膀胱做為幫浦,往裡面灌入氣體,這時,羔羊便會立刻死去。

 

這種手法,負責料理的人,手段必須要極穩、極狠,表面上來看,似乎殘忍之至,毫無人性,但卻是最能夠留下羔羊的生命之血,讓食用者獲得最大養份的方式。

 

就像把初出生的嬰兒投入冰冷的溪水,好鍛鍊體魄,留下最有生命力的戰士一般,表面的殘忍,卻是在莽莽蒼天下求生的最好方式。

 

不殘忍,便無以生存。

 

天地不仁,惟有靠吞噬其他弱有的生命,才能繁衍下去。

 

繁衍,殺戮,然後在生命的毀滅之中獲得重生,從此,生生不息。

 

這,就是最殘酷、也最溫柔的

 

天道,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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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韃靼軍營,戒備森嚴。

 

幾個剛剛輪哨回來的韃靼武士,正圍著營火,聚在一起,享受著美味的烤羊肉。

 

辛苦戰鬥之後的食物,滋味,總是最肥美的,尤其,今天晚上的這隻羔羊,竟比以往的任何一隻,都更要鮮嫩多汁。

 

也許,是因為天氣忽然變冷了;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廚子的手法與以往不同。

 

 

昨晚的血戰,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幾個韃靼士兵一邊豪邁地用小刀切著肉,一邊說笑,談論著昨晚那場戰爭,那個古怪的金甲武士,那突然炸開的不祥怪物,那群瘋子一般的血衣軍隊…,還有,那個被抓回來的美麗女子。

 

似乎,那個被抓回來的美麗女子,也是韃靼人。

 

而金甲武士,正單獨殘忍地審訊著這個充滿魅惑的俘虜。

 

既然是俘虜,既然偏偏能勾起男人跨下的烈火,審訊,自然應該非常精彩。

 

幾個韃靼漢子,說到什麼低級的話題,豪邁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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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個半夜還不睡的廚子,默默地拎著一支還滴著油的羊腿,湊了過來。

 

一個韃靼武士拿起腰間的酒,遞給他,順手就把羊腿搶過去,一口咬下。

 

廚子不說話,也不反抗,只是接過了羊皮酒袋,仰天喝了一口。

 

廚子的頭仰起,被營火燙熱的晚風,掠過他的臉頰,也揭開了髒汙的頭巾。

 

漫天星光,照在他俊美卻又像大理石一般冷硬的臉龐。

 

那雙鐵灰色、從來毫無生氣的雙眼,這時候竟有著熾熱的烈火,隱隱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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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轟!」

 

狂風吹過,二十四堆高達八尺的火焰,在廣場猛烈燃燒,瘋狂的,像要吞噬一切。

 

廣場中心,倒臥著一個赤裸的美麗身軀。

 

面容朝下,雙臂緊緊地抱著胸口,烏黑的頭髮掃過嬌小的雙肩,滑過羊脂般的背部,背上微微凸起的脊椎,與修長的雙腿,在火焰下畫出了一道誘人的弧線。

 

女子白皙幼嫩的肌膚上,滿是鞭痕與抓痕,紅腫的股間,則有鮮血流出。

 

大風忽然吹起,捲起一陣狂沙,明滅不定的火光中,看不出女子是生、是死。

 

廣場的周圍,則有二十幾個同樣赤裸的大漢,狂笑、狂飲,準備再繼續,狂歡。

 

這些滿是胡渣的大漢身旁,散落著赤紅色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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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千萬別說,我的小白羊,老子還沒有玩夠!哈哈哈哈!」

 

為首的幾個韃靼大漢,一邊大笑,一邊握著再勃起的醜陋陽具,往女子身上撲去。

 

 

「風轟!」

 

狂風,再起!

 

一瞬間,因為這突來的怪風太強,就連猛烈的火堆都被颳熄,廣場頓時一暗。

 

等怪風颳過,火光再起,只見女子白皙的肌膚上,又染上了一片鮮紅。

 

女子的身旁,滾落了幾個滿是胡渣的頭顱。

 

 

其餘幾個本來正要撲上來的男人,渾身發抖,慌忙撿起腳邊散落的彎刀。

 

在他們被恐懼填滿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個比豹子還要恐怖的怪物。

 

一個,身高六呎四吋的巨人,手中,一把同樣六呎四吋的巨大木劍。

 

鐵灰色的雙眼中,憤怒卻又興奮的火光,猛烈燃燒。

 

口中,卻用最標準的韃靼語溫柔說著:「乖,別怕,妳再睡一會兒…。」

 

 

「待會兒,濱哥哥就帶蘭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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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再起。

 

這陣風遠比剛才更為兇悍癲狂,以致於二十四盞篝火,都徹底熄滅。

 

暴風停息,所有曾經對蘭兒施暴的韃靼漢子,都已經面目全非。

 

除了四肢折斷,以及心口的上的血洞之外,每一個漢子的頭顱,都被擊爆。

 

便像是被粗暴的野獸蹂躪過一樣。

 

 

「好囉,蘭兒乖,濱哥哥帶妳回家睡覺喔。」

 

江彬溫柔地說著,一邊撕下袖口,將木劍上的鮮血擦拭乾淨,以免離去時,低落的鮮血洩漏了自己的行蹤。

 

擦完,江彬將木劍反身插回背上,走到蘭兒身邊。

 

全身是傷的蘭兒,呼吸紊亂,但隨著呼吸起伏的身軀,說明她至少還活著,這點,讓江彬相當寬慰。

 

畢竟,自己可是眼睜睜地看著無數韃子士兵凌虐著眼前這個自己唯一關心的存在,直到負責審訊的金甲武士憤而離去,才出手救人。

 

這個廣場四周的氈帳,都漆成了囂張跋扈的鮮紅色,因為,這裡是金甲武士所率領的「死騎」的駐紮地,更是小王子手下四萬一千大軍的正中心。

 

在這裡救人,就要有殺人,或是被殺的準備。

 

殺人,或著被殺,對於早已經死過兩次的江彬而言,並不恐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

 

但,如果沒能把蘭兒帶離開這裡,就算死了,江彬也不甘心。

 

 

於是,江彬只有等。

 

只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曾經給過自己生命中所有美好的女子,被慘無人道的酷刑狠狠折磨著。

 

江彬一向沒有任何感情的鐵灰色雙眼,也漸漸被憤怒與慾望的地獄業火燃燒。

 

痛苦,折磨,但他們卻不會殺了蘭兒。

 

這點,江彬很有信心。

 

因為,蘭兒的價值,自己知道,那個不像是人的金甲怪物,自然也知道。

 

自己對那個身穿金色盔甲的怪物太熟悉了,熟悉到,竟然有些害怕。

 

只有「死人」,才能統帥「死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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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千萬別遇到那個怪物呀。」

 

江彬蹲了下來,準備將蘭兒抱起。

 

懷中昏迷不醒的蘭兒,似乎正做什麼美夢,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當「造夢者」還挺方便的,隨時都可以逃離這個醜陋的世界。」

 

看著蘭兒甜美的笑容,江彬冷酷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夜晚的涼風拂過江彬髒汙的冷峻臉龐,也帶起了蘭兒頭上的髮絲。

 

江彬輕輕拂去蘭兒臉上的亂髮,看著她嬌嫩的雙唇,因為晚風涼意,而微微顫抖。

 

江彬急忙脫下上身的衣服,蓋住蘭兒赤裸的嬌軀。

 

蘭兒臉上的笑意,更濃,更溫柔。

 

溫柔的,仿若六年前那天晚上的那首歌。

 

溫柔的,仿若天地間一切的最真、最美。

 

「唉。」

 

江彬嘆了一口氣,俯下身去,深深地吻上了蘭兒。

 

 

「轟!」

 

忽然,四周大亮,本來熄滅的火堆,被同時點起!

 

江彬立刻躍起,反手抽出長劍,擺出了「荊楚長劍」的架式。

 

只見,數百支火把,在數百個身穿赤色盔甲的「死騎」手中,圍住江彬。

 

為首,金甲武士手中的宣花戰斧,緩緩舉起。

 

緊緊纏著的素白絲綢緞上,狠狠地嵌著的戰甲,金碧輝煌;臉上,戴著一個同樣純金敲擊打造的恐怖鬼臉面具,臉上笑裂到雙頰的巨口中,獠牙暴出,兇狠非常,眼角上紅寶石做成的一滴眼淚,在火光下,更顯妖豔。

 

金甲武士從馬上躍起,騰空,一斧劈向江彬!

 

 

江彬卻回頭看了看蘭兒,笑了笑,笑容中,竟有著溫馨的幸福:

 

「看來,畢竟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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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創!」

 

 

金鐵交鳴,死戰。

 

金甲武士手中的宣花大斧,再次向江彬砍來,江彬一個回身,一劍擋下。

 

「創!」

 

百鍊鋼鑄造成的戰斧,砍擊在黑色的木劍上,竟迸射出無數火星!

 

江彬鐵灰色的雙眼,暴戾瘋狂的火光越來越亮!

 

 

「哈哈哈哈哈哈哈!」

 

長劍飛舞,狂風大作,天地間,充滿江彬的癲狂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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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手中的巨大木劍,是用海南的「玉樹梧桐」的化石所雕成的。

 

巨大的劍身,通體渾圓,雖號稱是「劍」,卻沒有劍鋒、劍柄的分別,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桌腳」。

 

當然如此,因為,這便是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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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非梧桐不棲、練實不食、醴泉不飲。」

 

天方之南,有一個奇異的「烈族」,以羽毛為衣,椰殼為碗,常年在南海孤島上的懸崖絕壁上,採食燕窩;怒濤駭浪中,捉捕魚龜為生。

 

本是流亡移民後裔的烈族,宋朝末年以來,便移居在這個海南孤島,等待重生。

 

遵循組訓,崇拜鳳凰,以「烈」為族名,統一姓陸,彼此,不再有別。

 

鳳凰浴火,先死後生,水擊三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

 

覆滅的王朝,也該如此。

 

 

這批烈族,便是南宋末年,流亡的海上朝廷後裔。

 

自從西元1279年3月19日,丞相陸秀夫抱著年僅八歲的趙昺自殺後,便深藏漢服衣冠,表面扮做化外之民,實際在此孤島沉潛練兵,等待復國。

 

全族以「陸」為姓,便是為了表示不忘陸秀夫的千秋氣節。

 

唯有嫡系的族長,以宋為姓,以大宋天子後裔的身份,維持著全族的希望。

 

當然,八歲的末代皇帝 趙昺,不會有子,但,這就是全族生存下去的力量。

 

 

在海南孤島上,他們發現了萬年前「玉樹梧桐」的化石,便以之為材,細心雕出了一尊巨大的鳳凰神君像,放置在懸崖絕頂的岩洞中,勤加祭祀。

 

朱雀為南國神君,南面,而王。

 

 

「玉樹梧桐」本身質地便極為堅韌,再加上萬年來的石化,通身有如金屬,已經浴火不焚,刀斧不侵。當年施作的能工巧匠,是以祖先傳下來的十三串金剛石,慢慢打磨,祖孫三代,費時六十餘年,才做出鳳凰神像,以及祭祀用的巨大神桌。

 

神桌,光是桌腳,便長達六呎四吋,可以想見整座神廟的氣派非凡。

 

鳳凰神君的雙手,捧著一個沒有文字的光滑神牌。

 

那,便是歷代趙宋天子不能具名的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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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初年,大太監「仲父」劉瑾暴虐專政,天下人心惶惶。

 

正德五年,「安化王」朱寘鐇興兵作亂,各地武裝諸侯響應,誓殺「國賊」劉瑾!

 

同年,烈族與安化王結盟,以「大宋皇帝 趙昺」嫡系後裔趙復為帥,全族三萬五千餘人趕赴中土會師,相約事成之後,以南京為都,長江為界,大宋復國。

 

從此,大宋、大明,共享漢家河山。

 

當然,光以這批南宋陸秀夫「崖山之戰」後留下的孤臣孽子,「安化王」朱寘鐇沒有必要放在眼中。但深恐一向不暗牌理出牌的朱厚照,會跟當年明成祖所發動的「靖難之役」中的那位建文帝一樣,逃亡南海,從此不知所蹤。因此,朱寘鐇決定拉攏這批宋朝的殘存勢力,等到自己龍位坐穩以後,再一舉殲滅。

 

而烈族,同樣心懷不軌,要藉朱寘鐇的兵力,打殘大明帝國的元氣,再趁著那個「弒君竄位」的朱寘鐇龍庭不穩時,拉攏各地諸侯軍閥,滅明復宋。

 

 

「做臣子的,只在乎自己的位子,根本不在意誰是那個傀儡天子。」

 

這是五百年來,烈一族想通的道理,也是他們傾巢而出的根本原因。

 

 

誰知道,野心勃勃的朱寘鐇,竟然不堪一擊,各地諸侯紛紛倒戈,兵敗,賜死。

 

 

沉潛五百年,忠心耿耿的宋朝遺臣,全力,一擊;全族,覆沒。

 

那一天,南海孤島,火光通天,在眾人捨命護衛下,狼備逃離的傢伙,倉皇間,只能搶救出一個被烈火燻黑的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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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叔,您這個故事真好聽!」

 

滿身是傷的十四歲少年,一邊摸著手上焦炭般的巨大木棍,一邊笑著說。

 

眼前,那個一臉倦容的大叔,溫暖的眼神,正看著少年高大的身軀。

 

 

「都說了,姓宋,是別人喊的,大叔我…,姓趙。」

 

「來!昨天教你的「荊楚劍勢」,練一遍給你趙叔看看。」

 

 

「練得好了,趙叔再說個《借身還魂》的故事給你聽,超恐怖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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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金甲武士奮力一斧砍出,眼看便要把江彬的腦袋削成兩半,江彬卻恍若不見,往前便衝,在最後一瞬間,才突然右膝一彎,沉身避過,戰斧劃過江彬的右臉,留下一道血痕,但江彬向右猛然轉跨,擊出木劍,直接轟中了金甲武士的右脇。

 

「碰!」

 

金甲炸碎,霎時間,金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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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這麼壯大的身軀,對你這個心靈弱小的廢物而言,畢竟不夠靈活吧!」

 

江彬雙手持劍,把臉頰在右手臂上擦了擦,抹去汗水與血漬。

 

劍尖斜擺,直指金甲武士的雙眼眉心。

 

 

「呵呵呵呵呵呵呵。」

 

金甲武士發出了一陣怪笑,聲音詭異,左手握住右肩的鎧甲連接處,用力一撕,將上身被江彬打到變形的金甲,與緊緊裹著身軀的白色布條,一併扯了下來。

 

剝除盔甲後,金甲武士的上半身,竟然顯得極為瘦弱乾枯。

 

骨架雖大,但明顯只是南方的壯漢,與金甲武士怪物般的魁梧身軀,截然不合。

 

肌肉,更是極為詭異的死黑色,便像是沙漠中的乾屍一般。

 

唯有胸肌,呈現不自然的巨大壯碩,就像是搶奪了別人的肌肉,再「拼接」上的。

 

手臂的部分也是如此,與肩膀處的骨骼相比,手臂,粗壯的「不合比例」!

 

 

「你這個破布娃娃,死過一次,還怕什麼羞?還不摘下那個醜陋的面具?」

 

江彬臉上,出現一個殘酷的笑容。

 

「…難道,這麼多年不見,你不想讓我看看你?」

 

 

「大明宣府都指揮使,王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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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王朝是假的,天子是假的,萬物,都是假的。」

 

自稱為「趙復」的南方大叔,曾經這麼無所謂地說著。

 

 

沒有人煙的角落裡,少年瘋狂地揮舞著巨大的木棍。

 

身上的汗水,同樣拼命地噴灑在身邊。

 

也許,再過兩年,自己便可以比這根木棍要高了。

 

只是,趙大叔,永遠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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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父親,原本是叱咤一時的顯赫軍官,一生戎馬,無比榮耀。

然而,一身正氣的他,卻因為痛恨劉瑾誤國,在「安化王之亂」時,加入了叛亂的軍隊,而在兵敗之後,被梟首示眾。

 

全族五十九口男丁,年過十四歲者,同罪問斬。

 

不足十四歲者,流放充軍。

 

婦女,則不問年齡,同樣流放邊關,做為軍妓。

 

於是,那一天,剛好滿十三歲的少年,到了這個比地獄還要冷酷黑暗的宣府邊關。

 

 

神奇的,是他臉上那發配邊疆的金印刺字,竟然押送過程中,因為衙役酒後發狂,把他推入火堆,燒爛的臉上結下了難看的硬痂,誰知道當硬痂脫落後,皮膚竟然潔白如新,連金印刺字都消失了。

 

可悲的,是傷癒後更顯俊美的容貌,竟是一連串不幸的開始。

 

由於自幼養尊處優,容貌俊美,再加上自己的母親、姊妹,都已經是全軍男子狠狠蹂躪過的「罪人」,因此,便有許多軍人藉著各種機會,肆意欺負著這個被突然而來的巨變嚇傻的少年。

 

這一切,在來到宣府,母親與姊姊上吊自殺之後,更為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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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裡有人自殺,沖喜。」

 

這是宣府指揮使,「塞外王」王繼把醜陋的陽具捅入少年的身體時,所說的話。

 

王繼站起身,穿上褲子離開,同時回頭往少年的臉上,啐了一口濃痰。

 

之後,又有十幾個滿是汗臭的男人,一擁而上。

 

再之後,少年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一天,天氣很好,明亮的日頭,當空閃耀。

 

光輝燦爛的,就像這個大明王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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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武士一斧直刺,捲起一股勁風,直撲江彬而來。

 

江彬猛然躍起,「蹭!」地一下,左腳站到了戰斧的柄上,接著,一個迴旋踢,右腳踢中了金甲武士的臉龐。

 

一道金色的弧線,當空劃過,金甲武士那個精雕細琢的黃金面具,被江彬一腳奮起,踢入了火堆中。

 

露出的臉龐,削瘦,沒有那把威武的濃黑色大鬍子,只有一個青青慘慘的面容。

 

但,的而確之,便是當年那個「戰死邊關」的「塞外王」,王繼。

 

王繼猛力一揮戰斧,想要把江彬甩下來,江彬一個鷂子翻身,凌空揮劍,王繼舉起左手擋格,江彬甩出的迴身劍,劍尖高速劃過王繼手臂與肩膀的「接縫」。

 

王繼右手探出,戰斧再刺江彬。

 

江彬突然踢出右腳,腳尖在斧柄一點,借力向後躍出。

 

 

雙方相距一丈,對峙。

 

 

王繼的雙眼猩紅,像是隨時便要滴出鮮血一般,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江彬。

 

江彬鐵灰色的眼中,瞳孔緊縮,似乎緊緊掐住了王繼的喉嚨一般。

 

 

「嘩啦,碰!」

 

王繼巨大的左手臂,豁然脫落。

 

 

「很害怕吧…,王繼。你的每一個動作,我比你還熟。」

 

江彬嘴角揚起一個殘酷的笑容,劍尖斜擺,直指王繼的雙眼眉心。

 

 

「畢竟,咱倆…,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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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喜」之後,連續三個月,少年如行屍走肉一般,喪失了所有的感情。

 

吃飯,睡覺,做苦力,然後,晚上,再度被不同的人「享用」。

 

無間地獄,大概,便是這個樣子吧。

 

 

那一天,少年來到井邊,在水面上,看到了不成人形,卻與父親越來越像的自己。

 

於是,少年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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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少年醒來時,眼前,是一個削瘦到寒慘的笑臉,以及散落四周的垃圾廢物…。

 

「小子,不願意好好活下去嗎?靠自己的力量?啊?」

 

自從來到軍營中就不太說話的少年,望著這個「救命恩人」,眼中滿是恨意。

 

媽的!如果,能夠就這麼離開這醜惡的一切,多好?

 

偏偏,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硬是活生生地把自己拉回這個令人作嘔的地獄!

 

「殺!」

 

多少年來積壓的痛苦很怨恨,瞬間爆發,少年隨手拾起一根破爛的桌腳,就往眼前的中年男子頭上砸去!

 

少年的動作極快、極狠,視死如歸,不留下半點退路的拼命打法,即使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只怕也要吃虧,更何況是眼前這個瘦弱的中年男子?

 

誰知道,男子輕輕一退,隨手一揮,將少年的力量引開,少年便被自己過大的力氣給摔了出去,在地上撞擊的力量太大,以致於狼狽地半天站不起來。

 

「殺!殺!殺!殺!殺!殺!殺!」

 

少年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地爬起來,將手中的木棍向對方砸過去,由於用力太猛太狠,少年緊緊握著桌腳的右手,青筋暴烈,虎口也滲出寫來。

 

但即使如此,少年卻從來沒辦法接近中年男子半步,反而一再地被自己的力氣摔回了擺放廢棄物的垃圾堆中。

 

終於,少年的力氣用盡,再也暫不起來,只能癱倒在地上喘氣…。

 

 

「哈哈哈!真有活力,真好!」

 

中年男子開懷大笑,蹲在少年身旁,看著這個受盡委屈苦楚的大孩子。

 

「想不想保護自己,跟你喜歡的一切,」大叔笑得極為燦爛,以致於本來因為過度削瘦而顯得猥瑣的臉龐,竟隱隱閃耀著迷人的光芒:「用自己的力量?」

 

「自己的…,力量?」

 

少年身上再沒有一絲力氣,右手抽動了兩下,卻再也拿不起那跟沈重的桌腳。

 

「嗯,當然,你是男孩子,就要像個男人,」大叔臉上的笑容,比大寨中的篝火,還更溫暖:「就要靠自己,所以,對的,用自己的力量!」

 

仰躺在地上,少年的眼中,映入了漫天燦爛到囂張的星光,與大叔那傻氣的臉。

 

悄悄地,一滴淚滑出了少年深邃的眼眶,在寒風中凝成了一棵晶瑩的冰珠。

 

 

「起來吧!該幹活了!」

 

大叔豁然站起,伸出手,一把拉起了比自己高上大半個頭的少年。

 

接著,大叔快步走向水源地的溪邊,腳步輕盈的,就像是即將出獵的老豹。

 

「對了,我姓趙,」大叔忽然回頭,笑著對少年說:

 

「不過,在外人面前,就喊我「宋大叔」吧,別忘囉!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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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稱姓趙的宋大叔,拿著一根木棍,賦予了少年與這個世界對抗的力量。

 

從此,再也沒有人趕欺負這個「像發瘋的豹子一樣兇狠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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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碰!碰!」

 

溪中,少年用力狂舞著巨大的木棍,將激射過來的石塊擊成粉末。

 

溪邊,大叔則一邊烤著從倉庫中偷出來的羊腿肉,一邊隨手像少年扔出石塊。

 

大叔貌似專心地烤著羊肉,一眼也沒看像少年,但石塊卻精準地射向少年劍勢中的死角,但少年卻也總能化險為夷,在最後瞬間,擊碎攻來的威脅。

 

溪中的水花四濺,水霧與清朗的陽光融合,化出了一道美麗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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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乎!大、大叔,您為什麼選中我呀?」

 

少年一邊喘氣,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手中的羊腿肉。

 

大量運動後的食物,總是特別好吃。

 

「第一,因為你雖然自殺,但你的眼神,說實話,看起來實在不想死!而且呢,你又有幾斤笨力氣,如果收你當跟班,至少可以幫忙挑糞砍柴什麼的。」

 

大叔慵懶地躺在石頭上曬太陽,那個無賴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個傢伙是個武林高手。

 

「第二呢?」大叔嘴角揚起,笑了笑:「因為咱倆有緣呀!」

 

「有緣?別這樣,都是大老爺們,不好吧?」少年把屁股往西邊挪了兩步。

 

「去你的!胡思亂想!」大叔一腳把少年踢入溪中,豪邁地濺起了一陣水花。

 

「是因為你竟然很習慣地把桌腳當做劍用!」大叔說完,隨手撿起了少年剛剛使用的木劍,扔向少年,少年躍起,順手接過,在溪石上舞起了一個帥氣的劍花。

 

陽光下,清溪中,孤岩上,少年俊朗的身形,竟已有著高手的卓然風範。

 

「對呀,大叔,」少年問道:「為什麼咱們一定要用桌腳當劍呀?雖然,這桌腳真的很結實,但咱們能不能改用真的劍呀?這樣看起來會比較厲害耶!啊?」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大叔的回答,少年回頭一看,卻發現大叔已經在陽光下睡著了。

 

大叔的臉上,有著令人安心的溫暖笑容。

 

雖然,他的鼾聲,真的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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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備受欺凌的小貓仔,悄悄地,蛻變成了一頭兇狠的獵豹。

 

但宋大叔自己,卻只是一個燒柴打水的伙房小卒。

 

雖然,宋大叔真的知道很多很厲害的功夫,同時,也很會說故事。

 

聽說,他教給少年的武功,是叫做「荊楚劍勢」的實戰劍法,防身上陣都用的上。

 

除了「荊楚劍勢」的劍法,宋大叔還教了少年很多東西,除了各種行兵佈陣、以及在大草原、大海中求生的方式之外,還包括一個關於「借身還魂」的詭異故事。

 

宋大叔說:那是宋朝時開國有功的「錢家」,被分封在雲南之後,與當地的苗巫合作,結合了道家仙術,與苗疆巫蠱之法而成的神秘醫道,能把別人的身體「借」給未死的人,一般而言,只要尚存一口氣,即使傷得再重,也有機會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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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的吧?趙大叔,如果真的這麼神秘,您怎麼會知道?」

 

「噓,別亂喊,那兒有人呢!別人面前,我姓宋!另外,不是說過了嗎?姓趙的、姓錢的,交情很深,要不然《百家姓》裡怎麼說:趙錢孫李?」

 

「喔,宋大叔,您有這麼好的功夫,為什麼在這裡任人欺負?」

 

宋大叔笑了笑,舉起雙手給少年看:原來,入伍的第一天,他雙手的拇指,便被伙伕頭兒狠狠剁下,煮了一碗號稱「同甘共苦」的「豬骨頭湯」。

 

 

「看起來很痛,其實…,也真的很痛。但我是故意的,知道嗎?這也許是好事兒。」

 

「記住:別人不把你當回事兒,你才能活得像自己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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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江彬緊即揮劍,格開了眼前激射過來的東西。

 

江彬完全沒有料到:被劈下左手臂的王繼,竟然用力一腳,把左手被當成兵器,直接踢到了江彬的面前,江彬急忙揮劍擋格,雖然沒有受傷,但那個粗壯的手臂卻破壞了江彬架勢的平衡,更完全遮蔽了江彬的視線。

 

等江彬看清楚時,王繼已經欺到了江彬身前,躍起,膝蓋撞上了江彬的下巴。

 

一時大意的江彬,被這一撞轟了出去!

 

有一瞬間失去知覺的江彬,重重摔在蘭兒的身旁。

 

王繼的戰斧,再次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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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聽說那個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小娃娃 朱厚照,很有意思。聽說,他也很討厭當皇帝…,啊,真希望能有機會跟他聊聊。」

 

那天晚上,被砍下左手臂,倒吊在宣府城頭的宋大叔,這樣笑著說。

 

不知道是誰跑去告密:原來,大叔真的姓趙,極有可能便是那個烈族的「趙復」。

 

於是,那晚黎明前刻,王繼率五十六騎圍攻了在溪邊的大叔。

 

雖然不再能舉劍殺敵,但大叔了得的身手,依然重創了二十七名敵人。

 

血將整片小溪染成了艷麗的鮮紅,力戰不支後倒臥在溪中的大叔,竟有著莫名的英氣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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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過癮,好玩!今晚,真開心!」

 

那一晚,天很黑,濃到化不開的黑暗中,竟沒有半點月暈與星光。

 

最後的最後,大叔爽朗的笑聲,響徹整片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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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十幾年,陽光莫名的猛烈毒辣,就像是熾烤著新鮮羊肉的篝火。

 

「大宋天子」被倒吊城頭,讓毒辣的太陽與風沙,直接啃食他的生命。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王繼並不真的在乎誰是天子,誰姓朱,誰又姓趙。

 

那一晚的血戰,開心的,不只是終於可以豁出去大展伸手的大叔。

 

還有那些終於有人可以對戰的大明官兵。

 

不管對誰來說,邊關都是一樣:

 

戰時,夜不安枕,誰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平時,枕戈待旦,邊關,他媽的實在太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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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厲害的豹子,除非有把握,不然,絕對不會隨便張口!」

 

「亂啃亂咬,再狠的豹子,也只會讓自己墮落成了一條只能追著老鼠的貓!」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變回自己,江之濱,你不准出手!」

 

「只有為了守護什麼真正重要的東西時,才準你張口咬人!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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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少年奉大叔的命令,不准出手相救。

 

唯一能做的,只能躲在蘆荻中,用力看著這一切,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狠狠地刻在腦中。

 

再次失去家人的少年,在之後的每一個夜晚,偷偷拿著沾濕的棉布,希望能讓大叔撐下去。

 

「乖,不要哭了,大叔跟你說:那天晚上,真是太過癮了,哈哈哈!」

 

「記住,如果有機會,找個姑娘,成個家,生一堆孩子,讓他們吵你睡覺。」

 

那是大叔最後的話,依然囉嗦,但,這也是少年唯一沒有遵照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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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少年的哭聲,比雷還響;而從那一天起,少年,再度回復沉默。

 

少年變回了一頭孤獨的獵豹,沉默,耐心。

 

總在四下無人,躲在溪邊的角落練劍。

 

而一有機會,他便會靜靜地觀察著王繼的一舉一動,並將看到的、聽到的,刻在心裡。有一天,他要把對這個世界,對這個大明王朝的恨,徹底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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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已經長得比木劍還高,更比岩石還冷酷的江彬,趁著那個被大家稱之為「鐵骨御史」的傢伙,即將來到宣府,而大夥兒都忙著準備迎接這位新來的大人之際,一個人偷偷躲到了要塞旁的綠洲練劍。

 

那個夏日的午後,天很藍,風很涼,溪面則晶瑩到透光發亮。

 

少年,則看到了一個眼睛比星星還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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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碰!碰!」

 

一開始,或許是沒想到會有個青年男子,在溪中揮舞著巨大的木棍,被嚇到的少女,將腳畔能撿到的木頭石塊,扔向在溪中練劍的少年。

 

當然,她的準頭與勁道,都不能跟大叔相比,於是,少年隨手便將這些丟過來的「暗器威脅」擊成了粉末。

 

或許是少年心性覺得好玩,也或許是彼此都發現對方沒有惡意,於是,這竟成了兩人之間好玩的「遊戲」,一個扔,一個打,就像是變戲法一樣,玩得不亦樂乎。

 

少女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和少年已經略顯成熟的呼喊,迴盪整片天地。

 

那一天,陽光很燦爛,整條溪被金色的陽光照耀得閃閃發亮。

 

燦爛晶瑩的,就像是那個少女的笑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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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癱的兩個人,大字型地躺在西邊的石頭上,沐浴著暖暖的夕陽。

 

「妳叫什麼名字?」 少年用還不純熟的韃靼話問道。

 

「蘭絲特穆兒。」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回答。

 

「好難喔,算了,我就叫妳蘭兒吧。我叫做江之濱,長江千里,大海之濱。」

 

那天,少年的話,遠比平常更多。

 

「羌…拚…?」韃靼女孩兒辛苦地學著那個漢語的名字。

 

「之濱,江之濱。算了,一個字一個字來,濱!」

 

「彬?兵?冰?」女孩歪著頭,顯得如此努力,也如此可愛。

 

「算了,你叫我「濱」吧。」少年傻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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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少年和女孩,成為了朋友。

 

後來,少年練劍時,女孩便會一邊看著,一邊唱著萬里大草原中最甜蜜的情歌。

 

後來,少年跟女孩學會了這些歌曲,也學會了對未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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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原的山喔,綠的好像夏天的大海波濤喔,飛翔的老鷹,告訴我吧,你呀,跟奔跑的獵豹說了些什麼令人害羞的話喔…。」

 

少女的歌聲,總在少年練劍時,雖著風聲輕輕飛舞。

 

當少年練劍,少女就會在旁邊煮上一大壺芳香濃郁的奶茶。

 

而雪白的乳羊「鏘鏘兒」,則有實在溪中陪少年玩耍,有時則賴在少女懷中撒嬌。

 

這個隱蔽的綠洲,只有當地少數的韃靼牧民才會知道,大明官兵很少過來。

 

如果他們過來了,就會驚訝地發現:這個被全軍視為眼中釘的混帳小子,竟然在這裡與「敵國」的人民私下往來。

 

更可惡的,是這個「敵國奸細」竟然如此美貌!

 

如果被發現了,只怕又會是另外一場泯滅人性的欺凌屠殺。

 

略有禁忌的愛情,總是特別甜美,

 

尤其,是少男與少女的初戀。

 

少男也第一次知道:

 

也許,活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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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哥哥,蘭兒問你一件事情,說給蘭兒知道好不好?」

 

「嗯?」少年的話依然不多,望向少女的眼中卻有著少有的溫柔。

 

「如果有一天蘭兒不見了,你會不會來找我?」

 

或許是做了什麼惡夢,少女漆黑晶亮的眼中,有著少見的認真。

 

「做惡夢啦?對了,今天怎麼沒有奶茶?」少年懶懶地問著。

 

「別亂說話,你知道蘭兒不會做夢的!快點,會不會來?」

 

「好啦,一定會!好渴好餓喔,我要喝妳煮的奶茶啦!」

 

「你說的喔,「天涯海角」你都要來找蘭兒喔!」

 

「好啦!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蘭兒。」

 

聽到少年說的篤定,少女露出安心的微笑,點了點頭。

 

「喂!我都已經答應妳了,奶茶呢?」

 

看到少年著急的模樣,少女突然壞壞一笑,跳了起來,就往家的方向跑去,小羊兒也一個咕嚕地站起,趕緊追上去。

 

「今天,媽媽煮了一….大壺奶茶!因為爸爸說有個好消息要跟大家宣佈,哈哈!」

 

少女的聲音遠遠傳來:「不過,先到的人才有份,濱哥哥到得晚了,蘭兒就要把所有的奶茶都喝完,讓濱哥哥只能聞到香氣,卻什麼都沒有,哈哈!」

 

「什麼?」少年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卻下意識地跳起來,追著少女的背影:「喂!伯母說過:那個奶茶我都有份的!妳不准搶,哈哈哈!」

 

少年露出一個大大的純真笑容,大笑大叫,追著眼前的蘭兒而去…。

 

 

那一天,天很藍,風很涼,生命中的一切,都很美…。

 

 

當時,他們兩個都不知道:

 

早開的花兒,註定提早凋零。

 

愛情的美好,也許,就只是因為:一切,終會消逝在夢中,直到,再也無處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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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鐵骨御史」梁文修來了。

 

…再後來,少年江之濱最珍愛的一切,再度被王繼,再度被這個大明皇朝毀滅。

 

 

那一晚,烈火熊熊。

 

那一晚,徹底瘋狂的少年,掙脫了緊緊捆住他的鐵鍊,拿起桌腳,砸死了每一個擋在他前面的生物。

 

那一晚,滿身是血的少年,只能帶領小王子毀滅那座自己本該保護的要塞。

 

那一晚,少年,永遠失去了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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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刺殺王,最快的方式,就是先接近另一個王。」

 

 

從那以後,少女的眼睛,變成了妖異的碧綠色,變成了開啟地獄的鑰匙。

 

從那以後,少女永遠失去了做為一個人的所有感情,少女,成了「神的使者」。

 

從那以後,少女變成了「造夢者」。

 

從那以後,少年的眼睛失去了希望,變成了鐵灰色。

 

從那以後,少年流浪邊關,又深入宮中,追尋著軍神身邊那個「造夢者」的傳說。

 

從那以後,那個名字很難發音的江之濱,再有沒有回來過…。

 

天地間,只剩下孤獨的獵豹

江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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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遼東海邊,少年將刻有「濱」字的木版燒成灰燼,迎風灑向天地。

 

接著,少年改名,再次走向大明軍營。

 

被人搶走而失去的,只有靠自己,才能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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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負責新兵報到的老營頭一身酒氣,不耐煩地問著。

 

「江,江彬。」

 

「啥鬼子玩意兒?鏘鏘乒乒的?」老營頭又喝了一口酒。

 

酒很難喝,就像這個糟糕的破爛軍營。

 

「我姓江,單名為彬。」

 

「啥?」

 

「彬,兩個木字,再加上三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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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舞著木棍的身影,與整片的藍天,一起在水中倒映成雙。

 

從此,

 

天地間,再不會有一絲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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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

 

一向不可一世的江彬,被渾身發出噁心臭味的王繼,揮舞著巨大的拳頭,狠狠痛揍著,而那柄宣花戰斧,則插在一旁,便像是耀武揚威的旗子。

 

而江彬的木劍,則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即使虎口不斷被踩跺,也不鬆手。

 

 

「呼…。」

 

試圖站起來反擊的江彬,被王繼反手一揮,擊中右臉,一陣暈眩之後,跪倒。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王繼再度發出一陣怪笑,接著右手一扯,撕下了襠前的盔甲,粗大醜惡的陽具,扯裂了褲子,遞到了江彬被揍裂的冷峭薄唇之前。

 

就像多年前那個光明燦爛的正午。

 

 

江彬衣衫破碎,露出了精壯的上身;失去力量的他,低著頭,全身微微幌動。

 

沒有人知道,江彬的眼中,只看著蘭兒依然熟睡、嘴角甚至有著甜美氣息的笑容。

 

 

「…大草原的山喔,綠的好像夏天的大海波濤喔,飛翔的老鷹,告訴我吧,你呀,跟奔跑的獵豹說了些什麼令人害羞的話喔…。」

 

少女甜美清亮的歌聲,又在江彬耳中響起。

 

江彬,輕輕地低聲唱了起來。

 

 

王繼拔出了身邊的戰斧,向右平舉,隨時準備把不聽話的江彬,一斧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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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別人不把你當回事兒…。」宋大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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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江彬突然回復了力量,長劍逆刺,從王繼的肛門中捅入,從口中透出。

 

江彬全身肌肉暴起,站了起來,高舉著「串」在劍上的王繼,走到篝火邊。

 

「王繼,你這個王八羔子,拜託你一件事情…,

…這次,好好去死!」

 

 

江彬一聲怒吼,一個倒插,將王繼插在烈火中!

 

「轟!」

 

烈火啃噬著不斷掙扎的王繼,發出一陣惡臭,火焰,也便成了青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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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讓他們把妳抓回去的。」

 

江彬低聲說道,接著,走到蘭兒身邊,俯身把蘭兒抱起,扛在肩上。

 

然後,走到了篝火前,緩緩抽出了還插在王繼身上的木劍。

 

 

「霍!」

 

用「玉樹梧桐」雕成的巨大桌腳,因為上面沾染的油脂,猛烈燃燒。

 

江彬,披頭散髮,赤裸的上身滿是血漬傷口,左肩上扛著蘭兒,右手拿著的一根巨大的火焰木劍。

 

冷峻秀美的臉上,一雙鐵灰色的雙眼,冷冷地看著眼前幾十名穿著赤紅色盔甲的死騎,準備直接把所有擋在前面的傢伙都劈開,帶蘭兒回到真正的故鄉。

 

「滾!」

 

江彬用韃靼語低聲喝道,鐵灰色的雙眼中,原已經漸漸熄滅的烈火,再度燃燒。

 

忽然,江彬的瞳孔急速收縮,耳邊,又傳來了少女蘭兒甜美的歌聲。

 

 

「…大草原的山喔,綠的好像夏天的大海波濤喔,飛翔的老鷹,告訴我吧,你呀,跟奔跑的獵豹說了些什麼令人害羞的話喔…。」

 

江彬突然覺得左肩一輕,猛然轉頭,卻發現蘭兒「消失」了。

 

再一回頭,只見眼前那些包圍著自己的「死騎」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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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

 

不知從來哪裡,傳來羊群的叫聲。

 

甩了甩頭,江彬只見眼前春光明媚,金色的陽光揮灑在鮮嫩透亮的綠草上,耳邊傳來鳥兒的吟唱,與羊群的低鳴,而在潔白如天上白雲的羊群中,少女蘭絲特穆兒正一邊輕快地唱著歌,一邊揮手招呼自己過去。

 

「快呀,濱哥哥,您看這天,好藍!」

 

蘭兒用剛剛學會的漢語,輕快地說著。

 

 

「怎麼回事?」江彬一驚,急忙舉起手中正被烈焰燃燒的巨大木劍。

 

烈焰,也消失了;木劍,再度變成了一個漆黑的「桌腳」。

 

 

「快呀!今天晚上媽媽會煮好喝的奶茶呢!晚了,我可不留給你!」

 

蘭兒一聲嬌笑,轉身便像村落的方向跑去。

 

 

「…所以,一切都是妳佈下的『陣』?難怪,老是想起以前…,但…,為什麼?」

 

江彬看著手中的木劍,心中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哀傷。

 

然後,手一鬆,木劍落入了腳下豐美的草原中。

 

溫暖的微風吹過,草浪搖曳,木劍,在草中消失了…。

 

 

「喂!伯母說過:那個奶茶我都有份的!妳不准搶,哈哈哈!」

 

「少年」江彬露出一個大大的純真笑容,大笑大叫,追著眼前的蘭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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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淚…,很快的,這滴淚,凝結成冰。

 

一向冷酷的嘴角,也揚起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同一個廣場,江彬被牛筋緊緊綑綁在一塊岩石上。

 

江彬的身邊,篝火依然熊熊燃燒。

 

小王子,統領韃靼大軍,戰無不勝的「軍神」,莊嚴地坐在鋪著獸氈的高台上,看著這個擊敗王繼那個怪物的「英雄」。

 

 

而圍在江彬身邊的,卻不再是那些穿著赤紅盔甲的「死騎」,而是八八六十四個正瘋狂跳著舞的薩蠻女巫,渥都根。

 

正中間的那位「握都根」,頭上戴著以蒼鷹羽毛編織成的神冠,兩肩則有同樣以蒼鷹羽毛做成的衣帶,有如雄展的雙翼。脖子上,是一串神像,而腰間的九面銅鏡,反射出的星光、月光,火光,則更襯得神冠下碧綠色的雙眼,神秘,威嚴。

 

除此之外,中間的「握都根」,便再沒有其他累贅的凡俗服裝。

 

與她不同,其他幾位「握都根」則是全副神裝,胸前背後掛著銅鏡,腰中有著純銀的腰鈴,雙手則持著神鼓、神杖、刀、神 杖、龍頭杖…等祭祀器具。

 

「握都根」,是薩蠻教的女性巫師,而薩蠻,則是蒙古族自古以來的虔誠信仰,崇拜以「長生天」為代表的自然力量,其中的男性巫師,稱之為「孛額」。「薩滿」來自女真語和其他通古斯語族語言,在通古斯語中,代表「智者」與「曉徹」。

 

而凡塵中間最接近天空的蒼鷹(布日古德),被薩蠻教視為最接近天神的存在。

 

相傳,蒼鷹受到「長生天」的命令,將落俗塵,與人間部落的首領結婚,生下了一個美麗的女孩。神的使者於是教會了這個女孩與眾神通靈的神奇力量,接著,啄下了自己身上的羽毛,給女孩編製成了一件神衣,頭上插上羽毛做的神冠,從此,女孩擁有了與天地溝通的巨大力量,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個「握都根」。

 

蒙古語稱為「孟和騰格裏」的「長生天」,則與印度教中的「帝釋天」、以及漢人道教中的「玉皇大帝」一樣,是萬古蒼穹間的最高神明。統帥蒙古部族的大汗,往往以「長生天」的代言人自居。 黃金家族的成吉思汗、窩闊台、貴由、蒙哥,與其後的黃金家族宗室成員,往往以最簡樸卻隆重的古老方式,祭拜「長生天」,更多次以「長生天」的名義,發動戰爭,並最終取得勝利。

 

成吉思汗之後最偉大的蒙古聖主「小王子」,也不例外。

 

而眼前這位神秘的「握都根」蘭絲特穆兒,則多次在最關鍵的時刻,運用神秘的方式,激發了小王子靈魂深處的巨大力量,讓小王子避過了多次來自內部的政變突襲,對外,同樣能夠窺視未來,戰無不勝。

 

 

今晚,看著江彬那赤裸著滿是傷痕的身軀,以及「握都根」蘭絲特穆兒虔誠神秘的舞姿,小王子知道,不管願不願意,最終的時刻,畢竟,還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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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緩緩站起,轉身走入了專屬於大汗的華貴氈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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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朱厚照率領援軍「裝神弄鬼」,擊敗了本已勝券在握的韃靼大軍。

 

氣勢受阻之下,小王子毅然退兵回陣,表面上,似乎是為了保留士氣與實力。

 

實際上,卻是最痛苦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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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再戰二十年…,不,只要再有十年,就好了。」

 

華貴非凡的大汗軍帳中,小王子看著眼前那幅描繪著天下山川的地圖。

 

地圖上,江山,如此多嬌,就算不是英雄,也難免為之瘋魔折腰。

 

然而,這幅地圖卻與其他地圖不同,地圖上,有著一片嬌豔燦爛的鮮紅色。

 

地圖上,有血。

 

血的顏色,遠比一般正常人的鮮血,更是嬌豔燦爛。

 

小王子剛剛咳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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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當小王子把蘭兒救回韃靼時,便發現了蘭兒特殊的力量,一股連蘭兒自己都不曾知道的神秘力量。

 

蘭兒眼中碧綠色的光芒,能在人心深處中,搭建出一個秘密聖殿,那座聖殿反映出人心最真摯的渴望,在那裡,一切極為真實,仿若天堂。於是,靈魂,便封閉在那個聖殿裡,忘記了今夕何夕,再不願意出來了。

 

另一方面,蘭兒卻也能藉由聖殿的建造,操弄人心。

 

因為對天堂的渴求,而一切偏偏又如此真實,於是,當醒過來之後,便會依照天堂裡的「啟示」,做出種種根本未曾想過的瘋狂舉動。

 

這,是小王子犧牲了七名最資深的薩蠻法師「孛額」,才知道的。

 

 

الشيطانه」,也就是阿拉伯語的「夢魔」,是一個崩潰的阿拉伯僧人自殺前,對著眼前的少女瘋狂吼出的字眼!

 

 

而更令小王子吃驚的,則是蘭兒的「預言能力」。

 

從見面那一天起,仍陷在瘋狂中的蘭兒,說出了未來六年發生在小王子身上的一切,包括了小王子最需要的智慧:誰,會突然襲擊,而小王子,又會如何戰勝。

 

這六年多來,蘭兒的預言,幾乎全部正確。

 

那麼,六年後呢?

 

「你會跟來自南邊的大汗決戰。」蘭兒眼中的綠光,比最燦爛的火焰還亮。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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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染著鮮血的地圖,小王子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戰了。

 

自從七年前發病以來,這個病便冷酷地侵蝕著自己的生命。

 

一如蘭兒的預言,這一仗之後,便沒有然後了。

 

所以,不惜代價,一定要贏。

 

因為,黃金王朝的光榮,達延汗,將永遠照耀草原上的一切榮光!

 

因為,是最後的最後了,所以,一定要

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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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知道當回過神來時,帳篷外的鼓聲,已經停歇。

 

她,畢竟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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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幫你開啟未來,毀滅人心,戰勝一切,但是,當時候到時,你必須讓我去擊碎那個毀棄了世間上一切善良的可惡帝國。」

 

 

六年前,當蘭兒在小王子的氈帳中,悠悠甦醒時,是這樣對著小王子說的。

 

從那天起,蘭兒便再也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蛻變成了一個單純裝載有巨大力量的「容器」了。

 

直到,那一天,她突然「預見」了江彬的到來。

 

於是,蘭兒不告而別,去「接引」那個發誓要跟她同生共死的人。

 

一起,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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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佈下了「陣」,讓江彬親手屠殺了惡貫滿盈的王繼。

 

現在,她將要佈下另外一個「陣」,摧毀那個無惡不作的大明帝國。

 

這是小王子的戰爭,更是蘭兒的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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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秉大汗,『南方的狼』,到了。」

 

看著手中蘭兒留下來的手鍊,小王子暗暗嘆了一口氣,走出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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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王子面前,是將近八千名「大明帝國」的武裝騎兵。

 

赤衣部隊「死騎」,已經換上了大明帝國的軍服。

 

面對眼前的「敵軍」,小王子依然一臉平靜。

 

看著為首的將軍,小王子的右手,緩緩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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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但我只想保護妳。」

 

「少年」江彬一邊喝著酥油奶茶,一邊對蘭兒說。

 

趁著大媽不在,蘭兒把頭枕在江彬的膝蓋上,笑著問:「每天,這樣拼命練劍,你不累呀?」

 

「不累,我更怕以後沒有辦法保護妳。」

 

傻大個兒一邊用袖口擦汗,一邊大口大口地喝著酥油茶。

 

蘭兒一陣害羞,坐了起來,然後,硬把江彬的頭,拉過來,放到自己的腿上。

 

江彬正喝著奶茶,被蘭兒這個突然的舉動嚇到,奶茶潑了一身。

 

「哈哈哈哈哈!」少女蘭兒銀鈴似的笑聲,充滿了整座氈帳。

 

「乖孩子,你太累了,要趕快睡覺!」蘭兒說著。

 

 

「小笨蛋,乖乖睡,你就不會再害怕了…,」

 

 

「…乖乖的,在我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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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江彬回來了!」

 

聽到王勳的通報,朱厚照高興壞了,急急忙忙地便要衝到要塞門口。

 

「大將軍,還有一件事情要稟報。」

 

王勳追在後面,不斷喊著前面那個開心的「大將軍」。

 

「怎麼了?唉呀!」

 

朱厚照回頭問,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朱厚照趕緊爬起來,繼續跑。

 

「錢寧!錢寧帶著朝廷派來的八千援軍,到了!」

 

「真的嗎?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朱厚照衝到城頭,下令開城,同時對著遠方不斷用力揮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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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江彬牽著一匹蒙古駿馬,沉著穩定地向應州要塞走來。

 

駿馬上,則是蘭兒虛弱的身軀。

 

江彬身後的遠方,旌旗蔽天,飛沙奪日,八千多名大明帝國的援軍,正全速趕赴這個天子所在的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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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兒,乖,濱哥哥現在…,就帶妳回家。」

 

看著朱厚照開心的身影,江彬笑了笑。

 

眼中,閃出了一陣妖異的

碧綠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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